咫尺天涯02
我和杰森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,目光里充满了惊恐和不解。当然,在他的眼里更多的是期待。我知道他想问什么。
“妈妈很好,现在掌管着一个媒体公司,哥哥黄涛是她的得力助手,实际上也是她未来的接班人。”
其实我还可以多说一些,只是舅舅严厉到可以杀人的眼神命令我闭嘴了。
“呃,对了,舅舅,这是怎么回事?”我的惊讶在一点点的消退,不过面对着一个20岁左右的男孩子我还是不太适应,况且他是哥哥的父亲,说实话黄涛看起来都比他大不少呢。如果……这真是太尴尬了。
“我会和你解释的,不过……”看得出来,舅舅也没有料到我们的反应会这么冷淡。“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。你先回避一下可以吗?”
“当然,”我转过身要离开,这时忽然想到楼下那位“和蔼”的大厨。“哦,对了,楼下说开饭了。”
“你先去吧!”舅舅没有过多的解释,而杰森却已经死死地盯着他看了,或许就在我离开后不久,他们会来一场争论。
我知道这是一场怎样的争论。记得小时候,我曾经从妈妈的抽屉里翻出来一张相片,那是她和一个漂亮的男孩子的合影。当时当我问起这是谁的时候,她的眼睛黯然神伤起来,没有回答,不过当晚我还是注意到了明显的变化——她呆呆的坐在书房里,面前就放着那张相片。她没有哭,我从没见过妈妈哭,这就是她与别的母亲不同的地方——她不会哭,无论发生什么事。
我无可奈何的回到了一楼餐厅,那位凶巴巴的大厨没有再出来偷袭我,而是冷冷的站在厨房的门口。我向他耸耸肩,他则摇着头转身进去了。
这是我第二次进餐厅,与上一次不同的是我可以仔细观察这里了。餐厅的墙壁上贴着蛋黄色的壁纸,在柔和的灯光衬托下,给人一种安静的感觉——一切杂念都被挡在了门外。墙壁上还挂着几幅莫奈的画作——当然是复制品,画框旁还插上一枝悠然的含羞草。四人快餐桌分散在各个角落里,好似情侣幽会的首选之地——如果有屏障遮挡的话,那简直就是小情人们的天堂了。我捡了张靠门的桌子做好,中央空调的冷气就从头顶上呼呼地吹下来,不一会儿柔和的小夜曲也在四周回想起来——是莫扎特的《G大调弦乐小夜曲》作品,我的最爱。
凶巴巴的厨师端着一盘吃了嘟嘟囔囔的走出来,砰一声丢在桌子上就回去了,我看着他感觉很惊讶,脑子里努力地回忆起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,可是经过一番搜肠刮肚之后我并没有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来——或许是因为别的事吧。
“感觉怎么样?”明矾静悄悄的进来了。
“还可以,”我瞄了一眼远处的厨师,他正在准备第二份食物。
“海师傅,谢谢。”明矾如阳光般的笑道。
“他很奇怪。”我小声道。
“呵呵,他是个好厨师,只是不喜欢别人不按时来品尝罢了。”
“经常这样吗?”
“只要艾迪一来,杰森一闹别扭,就会这样。”
“对不起,海师傅,他们要等一会儿才下来,你知道……”
“行了,哎……”海师傅瞥了一眼我,摇着头把食物放下来。
“海师傅,介绍一下,这位是马克,新来的。你知道,过两天我要回去了,所以……”
“你好。”海师傅伸出油腻腻的手,我回了礼。
“你好,我很喜欢您做的午餐。”我真心实意的笑道。
“没什么,如果你喜欢吃什么,我晚上做给你。”海师傅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,不过当他转回明矾时,眼里明显流露着一丝留恋。
“谢谢。”我还是一脸的阳光灿烂。
午餐的确不错。三鲜炒饭配红油鸡块,还有一杯啤酒。平心而论,我真的很久没有品尝过这样的美味了——这是做特工所要付出的代价,三餐不保,有时刚吃上一口就要因出任务而不得不放弃。
我逐渐喜欢上了这里。午餐过后,我想到了大海,尽管这时的海浪不适合冲浪,可是我还是很想去海浴。
“午饭后有安排吗?”我用餐巾纸擦擦嘴巴,问明矾道。
“现在没有,怎么了?”
“去裸泳吧!”
“什么?!”明矾差点被我的话噎死,而我则一脸的坏笑。
午后的阳光很足,我知道如果爱美的女士来这里肯定是不涂防晒霜不会出来的,不过我倒没有这样的顾虑——你以为魔鬼训练是干什么的呢?比起那里,这里的阳光真是犹如小狗一样温顺可爱。
我一边呼喊着一边剥去身上寥寥数件的衣物,然后向冲过来的海浪猛扎了进去。哦,上帝啊!真是比莲蓬头还要爽快!前一秒烈日炙烤着的皮肤,一下子就被海水的温存包裹起来,凉意如电流般从外向里钻了进去,于是整个身心都投入到了冰凉的世界。
海水缓缓的摩擦着皮肤,凉凉的;而浪底的细沙却像个顽皮的小孩子一样磨蹭着我的身体,痒痒的,非常的不可思议。我畅快的在海水里翻滚、大叫——是那种酣畅淋漓的喜悦的呼喊——好像置身于一个美妙的仙话世界,惋惜着小美人鱼不懂得海的魅力,执意扑向虚无的人间。
我一口气潜了下去,海水湛蓝、清澈可鉴,阳光通过一层层水分子钻进了这个可爱的世界。我游到稍稍离岸远一点的地方,然后缓缓地踩着水,保证自己的头贴在海平面上——炽烈的火热的阳光一下子就渗透了这里,点烤着我头顶上没有没入水里的部分。我欣赏起这里的海底世界,每隔几分钟浮上海面换气,然后再返回来。这一上一下的运动,也给了我一次比较海面上下风采的机会:海面以上,碧海蓝天;海面以下,清澈明亮,咋看上去一切都因水光的折射而显得那么的虚无,而这一上一下的体验,则让我的身体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。
我缓缓的向岸边游去,心想着是不是该潜一次水。明矾戴着一脸的不可思议,手拿着大浴巾等着我——不知什么时候,他换上了一条白色短裤、一件粉红色的T恤衫。
“你也该下来玩玩,太棒了。”我喘着粗气,从水里爬出来,身上一下子又热了起来。
“我不会游泳……”
“呵,这笑话太烂了。”
我把大浴巾围在腰间,一步步地走到大太阳伞下,然后把自己丢进了早已摆在那里的躺椅里,而我此前胡乱丢下的衣服则规规矩矩的叠好放在床脚边的沙滩上。
“玩的开心吗?”舅舅不合时宜的蹦了出来,而且语气里透露着一丝严厉。
“还行,这里的海水真不错。”
“看得出来,我在一公里以外的地方就听见了你像杀猪一样的叫喊声了。”舅舅揶揄着。
我没有理会,拿出短裤口袋里的Ipod,闭上眼睛,舒舒服服地躺着吹着海风。刚从海水里出来,身上湿漉漉的,经风一吹,凉嗖嗖的很惬意。
Ipod里播放的是The Fray的最新同名专辑——我很喜欢,尤其是主打歌《你们发现了我》(You Found Me)。
我完全沉浸在音乐之中了,直到身子下面的躺椅突然一斜,我顺势滚到地上为止。
“哎呦!”
顷刻间,我趴到了滚烫的沙子里,前胸、腋下、腹部、双臂、双腿立刻有种被热锅油煎的疼痛感,而暴露在阳光下的后背传来了火烧火燎的剧痛,紧接着有人十分粗鲁地撤掉了我的浴巾,于是我就结结实实的被煎炒烹炸了。
“干什么!”我像瞪羚一样挣扎着从地上蹦了起来,本能的弯着腰、用手遮在了胯下。
“我再说一遍,你不是来度假的。马上给我穿好衣服,到杰森的房间找我!”舅舅恶狼般愤怒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我——假如他是个吸血鬼,那早就成他牙下亡魂了。
“上帝啊!”我一边尖叫着一边踮着脚跑回到太阳伞下,不管身上粘着多少沙子,三下五除二的就把T恤、短裤穿上了,然后亦可不敢怠慢的跑进了别墅。
还好我的房间在二楼,可以避开三楼那间牛鬼蛇神用的房间。几分钟之后我换好了衣服——其实也没什么好换的,只是洗掉沙子、查干身子,再换上一件白色T恤衫、一条白色七分裤、一双沙滩鞋罢了。
舅舅在门口等着有些不耐烦了,一看我出现门口,马上凶巴巴的剜了我一眼,不过我还是想往常那样视而不见,自顾自的走了过去。
杰森好像刚刚刷完少爷脾气,这会儿正气鼓鼓的窝在床上——头埋得很低,生怕别人看见他拉的长长的臭脸。而地上横七竖八的散落着瓷器的碎片、枕头套、还有一地鸡毛——难道这里刚刚发生一场搅得鸡犬不宁的枕头大战吗?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我面无表情的问道,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。
“明知故问!”舅舅准备把气撒在我身上。“听着,你不管用什么方法,一定要把他弄下床……”
“什么方法都可以?”
“难道我讲的是火星文吗?”
“呃,我只是想确认一下,是不是哪怕少条胳膊少条腿……”
“你明白我的意思,少耍贫嘴了。还有,他当真少了根头发,就算我能放过你,你妈妈也能掐死你!”
我哑口无言,舅舅说的没错。至今我母亲都珍藏着杰森的一张相片——即使是和我父亲结婚了这么多年,当然如果说我不介意那一定是骗人,可是在感情上我和母亲打成了一致,只要她不干涉我的私生活,我也不会找他的麻烦。如今不幸言中了,我的大麻烦就在眼前——我打不得骂不得,看来今天剩余的时间不用干别的了。
我耸耸肩,绕着床走到了另一侧,捡了把椅子坐下,接着抱着双臂盯着他。人们总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本能,不管自己在干什么,只要有人长时间的盯着他看,他总会觉察的到。我就这样盯着他,没有讲话,也没有动——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。
舅舅离开了,我用余光瞥见了,临走时他还意味深长的朝床这边看了一眼——我知道他盯得是谁。
我继续盯着杰森看,而且故意在眼神里添加一些成分——一些只有在爱人间传递的柔情蜜意。我曾经对着镜子联系上千遍——我们那位可爱的魔鬼教官什么点子都想得出来,况且干我们这一行,什么样的人都能接触得到,万一目标是个有龙阳之好的人,我们也应该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将自己“掰弯”了。于是乎在训练那段日子,我们就会时不时的在营地里相互媚眼迷离——甚至还会将这一绝活带到大街上——记得又一次外面的领导来视察,恰巧赶上,当下就把一群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吓得魂飞魄散!现在想想那真是有趣的不得了。
“你想干什么?”杰森终于被我盯毛了,他把眼睛瞪得有平时两倍大,像有两只铜铃塞进了他的眼窝。
“你知道你很帅吗?”我故作妩媚道,相比妩媚的桃花眼电力十足。
“呃……”相比他现在已经汗毛直竖了。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“不干什么,你的样子令我着迷。”老天要是在平时我一定鸡皮疙瘩掉满地。
“……”他使劲咽了口口水,喉结痉挛般的动了动,张口结舌起来。
这一幕相当的滑稽,我真有种要把它拍下来的念头。不过我忍住了,我不能让他看出什么破绽来。我站起身,缓缓的移向了他的床,而他则顺势向闯了另一侧后退——忽然,这一进一退的进程扑通一声将杰森逼下了床。
我站起来,拍拍身上看不见的尘土,仙步般飘到了他身边,俯下身去,伸出了一只手。
“摔疼了吧?”
“没……没有。”前一分钟他还呆若木鸡的倚坐在床头柜边上,下一刻便一骨碌爬起来,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门。
“你干什么了?”舅舅见状冲了进来——就在我刚要直起身子的时候。
“没什么,我只是想扶他起来,可是他像见了妖怪似的跑了。”我摆出一副受到冒犯的委屈的表情。
“等了,别演戏了。你那套‘桃花眼+妩媚’的鬼把戏还是我教的呢!”
“哈哈,果然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你的眼睛,”我恢复了先前的玩世不恭,像个浪荡的公子哥一样歪在床上。“我的任务完成了。是不是准许我游泳去了?”
舅舅没有说什么,只是白了我一眼,而我则报以万千妩媚于一身的电力十足桃花眼,接下来他也离开了。此刻我很欣赏自己刚才的表演,想必从此以后,杰森便再也不会在我面前耍少爷脾气,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,刚才的举动在将来会给我带来巨大的麻烦,甚至差点破坏了我与杰森、还有家里人的关系。当然这都是后话,此刻我认为我和杰森的关系只保留在工作层面上。
后来我又游了一会儿泳——大多数时间是躺在太阳伞下吹海风,待身子快干了便冲进海里泡泡,直到日薄西山,明矾来找我。
我在海岛上的第一个夜晚来临了,吃过晚饭我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房间布置得不错,一张大床,床对面是一张写字台,写字台上是我的笔记本电脑——下午的时候有人布置好了的。写字台边上有一扇落地窗——通向外面的阳台,站在阳台上正好看得见滚滚而来的海浪,还有凉飕飕的海风。我找了张躺椅——确切的说是我从下面偷上来的——躺了上去,于是一望无边的黑色的繁星点点的天空便尽收眼底。我静静的躺着,脑子里幻想着乔纳森在伯爵房间里的夜晚——三个女吸血鬼从月光中飘了出来,围到了他的身边,淫荡的笑着。我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梦幻——注意,仅仅是梦幻而已。
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,已经是清晨了。淡淡的孤月斜斜的向海水里沉去,天边接水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片艳丽的火烧云。我头痛欲裂,大概是吹了一晚上海风的缘故。我挣扎的从躺椅里坐起来,可是顺势又滚到了地上。
“见鬼!”我卷曲着身子骂道。挣扎地试图站起来,可结果却是我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。好吧,我放弃了。
仰面躺在冰冷的地面上,海风静悄悄的掀开我的衣襟,调皮的钻了进去,痒痒的,真是可爱。我抚摸着肚子,似乎很享受这这一刻的感觉——要是没有头痛,我可能会更惬意。只是,这样躺着不是办法,我必须起来,不然……
好吧,已经不是不然了。舅舅轰隆隆的砸着我的房门,那声音即使是死人也能被他吵醒,假如当年他可以去敲睡美人的房间的话,恐怕这则美丽的童话就此不复存在了。
“好了,我知道了。”我满脸痛苦的喊道。
然后费力的翻了个身子,撅起屁股,像条蚯蚓一样拱起了身子——希望这样可以让我摆脱地球强大的万有引力,从该死的地面爬起来。我成功了……哦,不,我又倒了下去,这次屁股重重的砸在地面上——上下都痛了起来。
“哎呦!!”我鬼叫道,躺在地上耍起赖,假装自己还是个三岁小孩子。
哄……我还没有反应过来,就觉得一股气浪把我掀了起来,像丢垃圾一样把我丢到门边。
“怎么回事?!”我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骨碌爬了起来,顾不得头痛、脚痛、屁股痛,连滚带爬的冲出了房门。
“上帝啊,这是怎么回事?”
门外没有一片混乱——几乎没有一个人出现,但是我分明听得出来有人开枪的声音!
“见鬼!”我警觉起来,迅速的寻找出口,我要爬到顶楼上去,我的任务在那里。
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,我的耳朵瞬间失去了听觉,一阵轰隆隆的耳鸣撕扯着我的大脑。然而我不能顾及这些,踉踉跄跄地沿楼梯爬了上去。接着稀里糊涂的冲进了杰森的房间,然而还没等我看清屋子里的情形,胸前就重重地挨了一下子,我也就顺势仰倒下去,眼前逐渐陷入了黑暗……